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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章 余氏之死6（第1页）

“都起来，我年轻，受不起各位这么大的礼。”众人面上一喜，纷纷站起来，却听闻歌继续道，“秦老夫人，我已非秦家妇，你这样亲热的称呼，不合适。”闻歌冷笑。这世上，有些人活着活着，年龄大了，虽然没死，却和鬼无异。这秦老夫人一把年纪，还抓着管家权不放，秦家哪件事不得她点头？

闻歌顿了顿，说，“你也别说我没给你们路走，从前蒙你调教，我都记着呢，不会将人逼到绝路。”

说这话时，闻歌满脸嘲讽，还记得刚进府时，有个丫鬟犯了错，闻歌看不过替人求情，老夫人笑得慈眉善目，“老身吃斋念佛，断不会将人逼到绝路。”转头却将人配给庄子上已经打死四个媳妇的庄头。

“祖母，你别求她。”昔日最喜欢将闻歌当成丫鬟使唤，还故意烫伤过闻歌的十六小姐骄纵地喊道，“她就是个贱……”

十六小姐的话还没说完，就被一巴掌重重甩在脸上。打她的不是别人，正是上了年龄却精神矍铄的秦老夫人。

“闭嘴。”

十六小姐捂着脸，惊怕地看着祖母。

“让贵人受惊了。”秦老夫人卑躬屈膝地说，她消息灵通，已知道闻歌跟了位贵人，“还请贵人宽限一日，容老身处置家财。”秦老夫人犹豫半晌，再次跪在闻歌脚边，哀哀戚戚地说，“能不能留下宅子，让我们一家人有个栖身之地？”

这一夜，对闻歌来说是刷新认知的一夜！曾经像座大山一样压在她身上的秦府，在麻雀镇作威作福无人敢惹的秦府，梧王甚至没有真正插手，周志就已经让秦府引颈待戮。秦府这座大山轰然倒塌，任是谁，都不敢置喙，甚至秦老夫人自己，都乖乖认栽。

闻歌有悄悄问过周志。周志对闻歌很客气，笑了笑，给闻歌看了些东西。

秦府在麻雀镇延续百年，内里的肮脏事可不少，如今翻出来，全家抄斩都是轻的。从前不是官员们看不到，而是被喂饱了，懒得管。现在梧王就在麻雀镇，周志哪还敢马虎，加上有心人的落井下石，秦府倾覆只在顷刻间。闻歌不要秦家人的命，梧王和周志也不想事情闹大了，惊动更多人，何况还能在秦家面前卖个好，实惠极了。

秦老夫人精明着呢，只是要些身外之物，自认为只要能保住血脉，她秦家儿郎，总有人能够带着全家东山再起。她却没想到，周志将在圳川继续为官，只要周志在一日，他们的头上就会压着一座大山。秦家留在圳川县，子孙不得参加科考，不得经商，想离开去他方发展也不成，户籍文书那一关过不了。秦家从此之后，只能沦落成麻雀镇的最底层，贫苦度日，好好体验昔日他们最瞧不起的人的生活。

此时的闻歌还不知道梧王府的风格，也不知道周志已经绑牢了梧王的大船。她只是觉得，秦府从前像是麻雀镇的土皇帝，不过就是仗着有些臭钱，看他们没了钱，还能不能耍威风。

闻歌半晌没说话，秦老夫人便一直跪着，静静等待。

“富贵滋生罪恶。”闻歌回过神后，没错过秦家十六小姐满眼怨恨的表情，笑眯眯地说，“这些年，秦家没几个成器子孙，老夫人怎不好好反省？我这也是为你们好，清贫苦心志，经此一遭，说不定你秦家还能有几个肯好好做人的。我说了要所有，一片瓦一块砖都不能少。你再废话，身上的衣裳都给我留下。”

这话提醒候着的官差，生怕被说办事不利，登时将秦府所有人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给扒拉下来，真只给他们留了一身蔽体的衣裳。

那十六小姐刚刚对闻歌不敬，官差最会看脸色的，连她的耳坠子都扯落下来。

秦珂只是秦府庶子所生的儿子，又和秦府分了家，有闻歌的刻意交代，他并没有受秦府牵连，功名和财产都保住了。此时的他，站在客栈外，隔着人群，满脸担忧地看着换了个人似的闻歌。

闻歌也看到了他，心中微微一叹。如果继续留在麻雀镇，他是她最好的选择，但既然要走，就不该给人留下虚无的妄想。她的目光未在他身上有半分停留，就像是从未相识过。

倒是那秦荆，在外面和知府千金鬼混，听到秦家出事，吓得连夜逃出圳川，不知去向了。

一晚上的功夫，秦府所有家业易主。

镇上的人都和闻歌相识，纷纷想和她攀谈两句，却碍于她身边有周志派的衙役保护，到底不敢招惹，只那八卦的眼神扫个不停。

秦大头那边的处置就更简单了。据说昨夜他在狱中发疯，和人打架，被打断了腿。周志发善心，也准他以银抵罪。秦大头让人帮着变卖家产，终于从牢中出去，才发现外面变了天。昔日后台秦府已经易主，而他，被勒令为余氏守墓。周志让人在余氏的墓前给他建了个茅屋，将人扔进去。此后十五年，会有人给他送饭，也会保证他爬也爬不出那处坟场。

一切都办好之后，闻歌的腰包鼓囊囊的。秦府的家业都由周志安排着卖给出得起价的人，全数换成银票交给闻歌。秦府还真是有钱，区区小镇人家，家财合计起来，也有五万多两银子。闻歌本不敢收，但周志说了，梧王吩咐给她。

闻歌手头宽裕，在钱庄开了个户头，将五万两整银存进去，剩余的零碎银子也还有一千多两，闻歌留了一张百两银票并一些碎银在身上，其他都交给麻雀镇的里正，请他帮忙修缮镇东头的漫水桥，还有多的，用来照拂麻雀镇上的孤寡家庭。

里正如今在闻歌面前，点头哈腰，谄媚地像是闻歌的奴才，被委以重任，连声道，“必不负所托。”

诸事皆毕，闻歌便要离开这个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。出发的时候是早晨，太阳还没升起的时候，小镇被白蒙蒙的雾气萦绕，小桥流水人家，格外仙气飘飘。

整个镇上的人闻风而动，一起来送闻歌。他们看着她被前簇后拥，风光无限，却不知道她心头压着一座山。

他不要她为奴为婢，帮她抚平胸中愤懑，送她白银五万两。堂堂梧王，如此垂顾她这样一个小小民女。她离开的脚步如有千钧重，离开的那一步踏出，去到他身边，或许，将是更深的深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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